冯鹤菁 | 尚保利：保定古玩界的一只大虫
2022-03-06 09:17:46
作者冯鹤菁与收藏家尚保利
尚保利：保定古玩界的一只大虫
文/冯鹤菁
01
标题的灵感，来自小说《水浒传》里的大虫牛二。牛二“点儿背”，那日碰上英雄杨志，不得善终。尚保利虽形似牛二，性情却比他温和许多，心地也非牛二可比。因此，尽管古玩市场各路英雄卖刀的不少，保利行走多年却毫发无伤。
“虫”还有另一个意思，就是痴迷专注，比如书虫、网虫。尚保利在收藏圈深耕几十年，确是只“大虫”无疑。我与保利相交，便始于对收藏的爱好。上世纪80年代，社会上兴起了古玩收藏热，他喜欢壶，我收藏砚，因此成了朋友。他曾经是我收藏古砚的供货方，后来我有了新渠道，他的砚就积压了，从此“被迫”也成了古砚收藏家。
尚保利在中国万博文化城
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，尚保利在收藏界名气着实不小。他曾在中国万博文化城专有一个历代壶类收藏馆，我也曾为他写过介绍文章《从锅炉工到北方壶王》。保利出自草莽，收藏的壶却有上千把，从仰韶时期的彩陶壶到唐宋元明清的瓷壶、紫砂壶都有，曾被河北电视台《中国民间收藏》电视系列片专题报道。后来，他的宝贝女儿远嫁宝鸡，这些壶悉数做了陪嫁，再想欣赏北方壶王的家底，必须远度陈仓了。
尚保利与女儿及友人在中国万博文化城
02
尚保利是地球上除了大象以外最大的陆地动物——这是我常说的玩笑话。他个头实在太大，瘦的时候上秤也有三百多斤，食量也自是了得。
尚保利在文明用餐
90年代，东风路上开过一个豆花饭庄，我请他去吃饭，十几个菜风卷残云一扫而光，弄得服务员都不传菜了，聚在门口瞅他吃饭，颇有汉乐府《陌上桑》里罗敷现身时“耕者忘其犁，锄者忘其锄”的排场。老板是重庆人，叫冉瑞杰，看尚保利吃的波澜壮阔，冉老板惊诧之余甩手又赠了几个硬菜，老尚的肚子才算“有底”了。从那以后，我们和冉老板也成了要好的朋友。
那时，东风路还有个叫“金汉斯”的自助餐，30几块钱随便吃。我请他尝了一次，他连说真好真好，此后便如获至宝天天去吃。直到有一天，一个穿西装的人堆着笑脸坐在了他的对面，自我介绍是这店经理，这顿饭他请客，但请求尚保利告知一下自己到底得罪了谁，是谁派他天天来这里吃的。
尚保利、冯鹤菁、杨秉文、杨志新老友相聚
03
说到收藏，就得说说眼力。尚保利从七十年代末开始涉足古玩行业，曾在北京后海和琉璃厂开店，得著名收藏家陈英、苗玉路、刘九庵、苏庚春、陈大远等先生指点，眼力应该是一等一的。但近年来，我眼见他似乎越来越稀松了。过眼的物件，他都说是真的，但明眼人在价格上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。譬如有一次有人问一个翡翠镯子，他报了一个很便宜的价，买者问，这么绿的镯子才卖这点儿钱，假的吧？保利不恼不辩，笑哈哈的说，听说最近缅甸新开了一条公路，你借光歪头看，整个路面都是绿的呢。
尚保利与各地藏家
做古玩这买卖要凭运气，运势好的时候喝凉水都长肉。前些年，北京潘家园没盖好的时候，保利在工地边上摆摊。中午时分，保利要了一大碗拉面。刚吃完，上人了。他忙着做生意，没顾上去还碗。那天风沙很大，那大碗油脂麻花的沾满了灰土，被两个外国人一眼看中，问多少钱？保利伸出一只手，意思是拉面五块一碗。结果老外心领神会，甩给保利500美金心满意足的抱碗走了。真是“运去金成铁，时来铁似金”呀！
尚保利讲述当年趣事
04
尚保利性格豪爽，终日乐呵，加之肥硕的身材，酷似弥勒刚醒。尚保利的心性也确是如此，从来见不着他着急的样子。有几次，店里的宝贝被人偷了，他也在店里哈哈地笑，说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，跟谁有缘谁拿去。这些年生意不好做，保利也不着急，赶上急用钱时也问朋友们张口，最终再把店里的东西抵上。
尚保利与故宫博物院宗同昌先生
保利嘴大，说话点儿背的程度不亚于小说《三国演义》中的曹操。有时在外面喝的高兴，大庭广众之下就说自己店里有国宝，不出三天国宝准没了。早先，他在古玩市场府河边上弄了个铁皮房子，正中放个大瓷缸。晚上喝酒，他说那是元青花的国宝，早晨去一看，铁皮房子被掀翻扔河里了，店里的东西像演话剧的道具一般在河边依样摆着，唯独“国宝”没了踪影。
还有一回，他收了个长卷《渔家百乐图》，他说是《清明上河图》的姊妹篇。当晚梁上君子打伤了看店人，砸开柜子掳走了这幅画。从那时，我开始劝老尚，以后好事在心里憋着点，别咋呼了。他却说，江山易老本性难移，是福不是祸，是祸躲不过。谁知两年之后，他把“馥老斋”搬到力高新古玩市场，这天老尚正在晒太阳，来了一个卖画的人，打开一看，正是他前年丢的《渔家百乐图》，老尚悄悄报了警，把贼抓住了。
尚保利和洪金宝
05
今年春天，我从南方采风回来，和老友杨志新去探望尚保利。月余未见，老尚憔悴了许多，笑声也不及往日爽朗了。问及原因，方知他刚闹了一场大病——半夜醒来，他忽然发现腿脚不灵便了，幸好手边有两粒安宫牛黄丸，取来服下，歇息到天明，方有了还阳的感觉。老尚自认为到鬼门关上走了一遭，看见了忽明忽暗的生命尽头。之后的许多个夜晚，他常想，如果明天自己睁不开眼了，门前会是什么样子？想必会热闹个三五七天，朋友们来吊唁出个份子钱，在店里排开桌子喝他珍藏的酒，笑容满面的说说他平日的笑话。爱闹腾的朋友没准会劝说家里人趁着天黑把他卖给肉铺，他体型硕大，做个香锅，放些麻辣，够十个人吃上半个月的。待他形迹全无，人们再回他店里玩他的古董、喝他的老茶……每当这时，他都会出透一身虚汗，心里再念一遍挂在嘴边的话：“任何身外之物，生不带来，死不带去，执着有何用呢？不如趁着三分气在，物尽其用，率性为之。”老尚说这话时，情真意切，一反平时的哈哈热闹，说得旁边平日宠辱不惊的杨老板也不由得落下泪来。人生啊，就如清风过山岗……
今年春天，我从南方采风回来，和老友杨志新去探望尚保利。月余未见，老尚憔悴了许多，笑声也不及往日爽朗了。问及原因，方知他刚闹了一场大病——半夜醒来，他忽然发现腿脚不灵便了，幸好手边有两粒安宫牛黄丸，取来服下，歇息到天明，方有了还阳的感觉。老尚自认为到鬼门关上走了一遭，看见了忽明忽暗的生命尽头。之后的许多个夜晚，他常想，如果明天自己睁不开眼了，门前会是什么样子？想必会热闹个三五七天，朋友们来吊唁出个份子钱，在店里排开桌子喝他珍藏的酒，笑容满面的说说他平日的笑话。爱闹腾的朋友没准会劝说家里人趁着天黑把他卖给肉铺，他体型硕大，做个香锅，放些麻辣，够十个人吃上半个月的。待他形迹全无，人们再回他店里玩他的古董、喝他的老茶……每当这时，他都会出透一身虚汗，心里再念一遍挂在嘴边的话：“任何身外之物，生不带来，死不带去，执着有何用呢？不如趁着三分气在，物尽其用，率性为之。”老尚说这话时，情真意切，一反平时的哈哈热闹，说得旁边平日宠辱不惊的杨老板也不由得落下泪来。人生啊，就如清风过山岗……
2021年10月，收藏家尚保利先生向保定市博物馆无偿捐献古董珍玩70余件。
人们说：看老尚七凹八凸的脑袋像牛二。
人们还说：看老尚滚瓜溜圆的肚子像蒋门神。
尚保利说：看我内心鲜红雪白的瓤口吧。我姓尚，是高尚的尚。
冯鹤菁辛丑冬月于借月山房
馥老斋主尚保利与作者冯鹤菁惜别
尚保利收藏鉴赏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