踢门限儿 — 史新会

2024-08-31 18:57:44

踢门限儿

作者：史新会

“门限儿”是门下的横木，为内外之限。“门限儿”听起来好像有点土，其实非常古雅，早在1800多年前就出现了，是“门槛”最初的叫法。踢门限儿是我老家清苑的一种风俗，结婚第二天，新媳妇到五服内的族人家中认认家门，拜望长辈。

在我的儿时记忆中，村里谁家办了喜事，新媳妇在新婚第二天吃过早饭先要去拜祖。在本家嫂子的带领下，小侄子抱着一床褥子，后面跟着新媳妇和新郎，有说有笑，直奔祖坟。

来到坟前，他们把带来的水果供品摆在供桌上，满满斟上一杯酒，点燃烧纸，小夫妻早已端端正正地跪在小侄子铺好的褥子上，面色凝重。嫂子站在一旁，笑吟吟地对着坟茔说：“爷爷奶奶，添人进口是大喜事。你们最疼爱的小孙子结婚了，媳妇端庄秀丽贤淑，今天小六子带着新媳妇来拜祖。往后，望你们保佑他们平安健康，早日给你们生个重孙子。”新媳妇满脸通红，面带娇羞，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。

从坟地出来，嫂子领着开始踢门限儿。一路上，嫂子不住地逗新媳妇。“小六子听话吗？不听话告诉我，看我怎么收拾他！”“你怎么不说话？老笑什么？看把你美的。”……新媳妇低头不语，偶尔偷眼看看嫂子，扑哧一笑。

来到一家大门外，嫂子停住脚步，放低声音，告诉新媳妇这是谁谁家，该叫什么，家里有什么人，要注意什么……说着话，走进院子，嫂子大声喊：“婶子在家吗？您看看谁看您来了？”“在呢，在呢……”应着声，掀门帘迎出来一位老妇人，满脸的皱纹都乐开了花，“快，快，屋里坐！”拉着新媳妇便往屋里走。

进到屋里，婶子一个劲地往上让：“炕上坐，炕上坐……”新媳妇不敢坐，嘴里叫着“婶子”，便要跪地磕头行大礼。“可不兴这个，这都是老礼了。”婶子板起脸，一把拽住新媳妇，按到炕沿上，“今天，你能过来看婶子，就比啥都强。”说着话，婶子的眼早就笑成了一条缝。

婶子端出花生、瓜子，直往新媳妇面前送：“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，这花生、瓜子都是婶子自己种的、炒的，你尝尝。”“您别忙活了，婶子。”新媳妇侧身斜靠在炕沿上，捏了两颗花生。婶子又抓起花生塞进小侄子的口袋里：“小子，你吃。”回头笑着跟新媳妇说，“侄儿媳妇看着就喜兴，跟画上画的似的，又懂礼数……”

“婶子，我们也不能久待，您这儿是第一家，别人家还都没去呢，我们先转转去。”嫂子起身，向婶子道别，转身往外走。“多歇会儿吧。”婶子边送边说，拽了一下嫂子，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两块钱，塞到嫂子手中，“大侄媳妇，没多有少，是这么个礼儿。”“不用，不用……”推让了两下，婶子把钱装进了嫂子的口袋。

送出大门，嫂子和新媳妇回转身再次跟婶子道别：“婶子，回去吧，外边冷，我们走了。”看着走远的身影，婶子挥着手喊：“知道家门了，往后勤过来玩。”“哎——”妯娌俩挥挥手，没再回头。

一家挨一家，直转到将近中午才回到家中。嫂子跟婆婆汇报，净去了谁家，见到了谁，问婆婆落下谁家没有。婆婆想想：“没有！”嫂子这才从口袋里往外掏钱，一边掏一边说，这家一块，那家两块，就三奶奶最大方，给了5块。老人拿出两块钱递给小孙孙：“跟着跑了半天，怪累得慌的，买糖去吧。”剩下的钱整理成一沓交给新媳妇：“这是你辛苦来的，收起来吧。”回头对大媳妇说：“谁家多少，你记上，这都是账。”